任玺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块牌匾，上写 “2010年改革创新医院 ”。 这是2010年11月27日，任玺从“见证中国医疗卫生体制改革成绩与进步的年度盛典”上“领回”的荣誉。 “我这可是第一次走红地毯，作为内蒙古自治区唯一一家县级医院的创新代表，我感到给予我的除了荣誉与认可，更大的是责任。”2011年 1月12日，内蒙古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兴和分院院长任玺接受《北方周末报》采访时说。 这一天，距离兴和县医院由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托管仅仅3年。 一切又仿佛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在2011年1月6日揭晓的“2010年度中国十大最具影响力医改新举措”评选活动中，内蒙古推行的“帮扶式托管”旗县级医院模式高票当选，这也是内蒙古首次获得该项殊荣。 一个财政收入仅亿元、人口31万的小小县城，何以成为全国医改的范例和样本？
内蒙古自治区人大代表、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院长王大成告诉《北方周末报》：“在旗县级医院寻求发展的关键时期，我们尝试依托中心医院强大的技术、设备、资源优势，对旗县级进行对口帮扶，来实现‘旗县级医院做大做强’、人民群众‘大病不出县’的规划目标，真正为老百姓解决了‘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现在看来，这个模式是成功的。” 医院就像菜市场 就在《北方周末报》记者1月11日来到兴和县医院采访的前一天晚上10点，家住民族团结乡榆树洼的贾宽江连夜被家人送到了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兴和县分院。 据该院副院长魏少东介绍，本来这个病人的骨折手术第二天也可以做，但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们就连夜组织医生和护士马上进行手术。手术结束已是凌晨3点多了。 兴和县地处蒙冀晋三省交界处，距离河北张家口或尚义的车程仅40分钟，而张家口或尚义被公认是治疗骨折的“大地方”。 躺在病床上的贾宽江告诉本报记者：“要是在前几年，我们怎么也得转到河北尚义县治疗；现在好了，县医院的医生和护理水平都挺好，和大医院一样，还能报销一些农村合作医疗的钱。” 一个疑问是，那么晚了怎么联系到的主刀医生？ 本报记者第二天在医院大厅看到了这样一个细节：医院值班领导的标示牌。当班副院长、主要科室主任的手机号赫然在列。 “这样患者可以找到自己信任的领导和专家，这也是人性化服务的体现。” 兴和县分院院长任玺告诉本报记者。 那么原来的县医院的状况又是什么样的呢？ “简直就像是菜市场。”说这话的是外科主治医师吕冠栋，“以前，从外表上看是个医院，但进去后医院不像医院——科室之间互不来往，医生之间互相仇视，因为当时医院是针对个人结算，除县财政支付工资的50%外，其余都是业务收入提成，这样就形成了谁的岗位好谁挣钱、谁会偷奸取巧谁‘吃的开’。” 从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调来任职的兴和县分院副院长常绍云说，他刚到医院的时候，医院的管理极为混乱，科室间除了相互串门说闲话，就是打扑克织毛衣，而有的职工3天也见不到人影，有时来了就是喝醉酒来闹事。“我开始头疼这个烂摊子什么时候能收拾好……”。 办公室主任赵鹏介绍，兴和县医院始建于1949年，经过多年的发展成为了一所集医疗、教学、科研、康复、预防、保健于一体的“大杂烩”式的二级乙等医院。尽管如此，却承担着全县31万人的医疗保健任务。 “2006年以前，兴和县医院只有几间平房，冬天靠煤炉取暖，病人稀少、职工的收入也不高，由于不恰当的激励机制，职工工资有的高，有的低，造成了医生护士各自为政、各显神通。老百姓对此意见很大。” 赵鹏告诉《北方周末报》。 2006年，兴和县借助国家和自治区的项目扶持，新建了1万平方米的门诊和住院楼，但每年业务收入仍不到400万元，“医院生活难以为继”。 1月17日，兴和县卫生局局长马登峰接受《北方周末报》采访时说：“兴和县卫生事业一度落后，引起了县委领导一班人的高度重视，于是积极探索寻求对外合作的思路逐渐酝酿并形成，‘帮扶式托管’这个模式正好是在国家大力推行医疗卫生改革的大背景下成熟起来的。” 找“亲家” 坊间流传，最初想到兴和县医院“帮扶式托管模式”的是三个兴和籍的人。现任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院长王大成是其中之一。 而之前的2007年，兴和县医院曾尝试与上海一家公司建立托管关系。 一位兴和县医院员工对本报记者说：“该公司在给医院拉来60套被褥后，开始了托管运营。由于公司老总在美国，每周的例会全部是通过电话遥控，托管几个月了，医院的干部们连老总的面都没见过。” 这注定是一次失败的“婚姻”。 外部路走不通，县委、县政府尝试着在医疗系统内部找“亲家”。 2008年8月，县政府找到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商量托管事宜。该院院长王大成一口答应。 双方本着托管期间县医院资产归属与行政隶属关系不变，医院非营利性职能不变，财政补助政策与渠道不变，职工身份待遇不变，确保医院资产增值保值，确保医疗技术水平显著提高的原则，签订了10年的托管协议。 “功绩还是应归功于乌兰察布市卫生局牵线搭桥和兴和县领导的执着与支持。”王大成说。 2007年底，乌兰察布市召开人代会期间，市卫生局、市中心医院以及兴和县医院的领导们碰撞出了关于“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帮扶式托管兴和县医院”的火花。 “当时只是个雏形，直到2008年7月15日才以《兴和县人民政府委托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管理兴和县医院工作方案》的文件形式落实下来。当年8月1日，托管正式开始实施。”王大成告诉《北方周末报》。 时任县长、现任兴和县县委书记的袁晓东，是兴和县医院“帮扶式托管”的亲历者和积极支持者。 2011年1月17日，在参加内蒙古两会期间，袁晓东接受了《北方周末报》采访。他说：“当时我们的想法是，县医院作为政府的公立医疗机构，是农村牧区医疗卫生服务的龙头。特别是当政府卫生投入加大，卫生补助政策落实，硬件明显改善后，‘如何持续提高医疗服务效率、持续提升医疗服务水平、实现医疗机构可持续发展’，成为我们政府和卫生部门急需解决的问题。‘帮扶式托管’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能够实现目标的平台。” 协议签署后，时任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儿科主任、33岁就成为学科带头人的任玺，受命出任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兴和分院院长。 同时，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派出3个团队进驻县医院，管理团队帮管理，专家团队帮技术，护理团队帮护理。 兴和县医院护理部主任周秀兰托管后的最大感受是“服务理念的改变”。这来自于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派出的护理团队的培训，这种培训被周秀兰和护士们称作“洗脑”。 “之前护士们该记录的不记录，衣服各是各的样儿，没有时间观念；自从托管后早晨一起来脑子里想的都是医院的事，真正有了‘医院好了大家就都好了’那种感觉。”周秀兰和记者说话时，穿着雪白的大褂，挂着标有照片和名字的胸卡。 给她们“洗脑”的人是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护理部部长王绿叶。这位管理着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500百多名护士的“总领班”，去兴和县医院和察右前旗医院给护理人员做过无数次的培训。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吸引患者靠医生，留住患者靠护士。” 在3个团队的精心“打理”下，兴和县医院很快有了起色，职工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业务收入成倍增长。 2009年9月2日，乌兰察布市两个文明现场会在兴和县召开，县医院作为被参观单位之一，成为现场会的一个亮点。 这一年，兴和县医院的业务收入达到1095万元。 “当年翻了一番，2010年更是达到1730万元，翻了4番。”任玺说。 先进医改模式 与安徽省“基本药物省级网上招标采购”、陕西“子长改革政府主导多管齐下”等中国十大最具影响力医改新举措相提并论，内蒙古推行的 “‘帮扶托管’旗县级医院模式”正起着“范例”和“样本”的作用。 2011年1月13日，本报记者在兴和县医院看到，整修后外部环境的显现着和一个小县城医院不相称的气派与规模。 兴和县院长任玺告诉记者，托管不等于县政府放手不管，反而，这些环境的整饬都是在县委、县政府的资金支持下实现的。 县委书记袁晓东告诉本报记者，县级政府作为县公立医院的所有者，仍然履行政府举办公立医院的责任和义务，为当地居民提供看病就医提供基础设施。 乌兰察布市中心医院院长王大成认为，作为托管医院，作为经营者，他们全面行使医院内部管理和经营的权利，不受当地政府卫生行政部门的直接领导，但是受托医院与其他医疗机构一样接受卫生行政部门的行业监管。 “通过托管方的加入，形成了所有者、经营者、监管者的分开，这就实现了公立医院运行中的监管者与举办者分开。‘帮扶式托管模式’是公立医院探索‘管办分开’的很好形式。”王大成说。 乌兰察布市卫生局副局长马国锋认为，这种“帮扶式托管”是旗县医院自己摸索出来的，之后卫生厅进行了深度的研究和提倡，使它成为一种系统的先进医改模式。 2010年7月，内蒙古卫生厅选定了分别代表牧区、农区、边境地区的赤峰市克什克腾旗、乌兰察布市兴和县和二连浩特市三个实施县级医院托管的地区，对3家被托管的旗县级医院进行了实地调研，得出的结论是：“医院托管模式在产生上有其必然性，在性质上有其特殊性，在发展上有一定的可借鉴和推广性。” 内蒙古自治区卫生厅厅长杨成旺18日接受《北方周末报》专访时，对“帮扶式托管”模式给予了肯定。他说，上下级医疗机构之间“帮扶式托管”是内蒙古地区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下有需求、上有责任，近见效益、远合潮流，也适合现阶段内蒙古地区区情，特别是对一些已经完成标准化建设但技术水平、管理能力较低的县级医院，是快速提升其自身“软实力”的一种捷径。 “尤其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让群众享受到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而且符合国家提倡的卫生帮扶政策，符合城市反哺农村的大潮流。” 杨成旺说。 | 
